華林攤手一看,落到他手中的黃紙大小較他手掌差不多,與雙河一帶百姓祭神時焚燒的黃紙表面上看起來極為相似,但是手感完全不同,百姓用的黃紙更為光滑,肖如韻給他的這片黃紙真的是一“片”,不光表面,連厚度都更接近樹皮而非尋常紙張,紙片中央,用朱砂畫著三個彼此聯接的圖形,周圍并無裝飾,他依肖如韻所言將紙片捏在手里,果覺腳下生風,似乎有氣流環他周身而動,一步跨出倒頂得上原來幾步,他速度本來就不慢,故意連跑帶跳,路上雖然遇到幾個人,看到他經過化妝的面容打扮,都不以為意,不消一頓飯時,就走到了肖如韻令他查訪的巖頭村。
巖頭村坐落在群山與平原的交界之處,縣衙的案卷上寫著有三百多戶人家,近十年來“遷走”了十人,每次都是在查糧收稅時報告有人“遷走”,而其他村莊并無此村人口遷入的記錄,在所有有類似情況的村莊里,巖頭村的情況不屬于特別突出,肖如韻之所以選擇此處,華林一到就看出來了:這是所有有失蹤記錄的村莊里最靠近縣城的一個。
他放慢腳步,走到村頭,正遇到幾個人坐在老樹下談天說地,口沫飛濺,他便走過去問道:“請問,于四叔住在哪廂?我是他侄兒,爹娘沒了,人家說他在這里,叫我來尋他。”
于四正是案卷上三年前“遷走”的一人,樹下坐的幾人見他問起,個個目光閃爍,其中一個更是粗聲大氣道:“本村沒有什么于四!你是哪里來的野種?聽了什么人的渾話,到此冒充?”說著,就挽起袖子,露出兩條粗胳膊來,華林假意往后面退了兩步,哭道:“人家對我這么說的,我沒有冒充。”
又一個細瘦漢子將那人攔下,對華林說道:“小兄弟,我看你遠來不易,先到我屋里歇歇腳,再作打算。”
華林謝了他,跟他走了幾步,進到旁邊一屋里,那人叫華林坐了,自己到廚房去催婆娘熱水。華林坐在屋里,將剛才隨手撿來拄著走路的樹枝往墻上一撐,附耳過去,就聽見二人嘀嘀咕咕之聲不住傳來,一個說:“于四的侄兒?他那廝還有個侄兒?我從來沒聽人說起過!”
“他在本村住了二十多年,老家有個不知道的侄兒,并不稀奇吧!”細瘦漢子嘖嘖道:“若是這小廝三年前來投親,倒是發財,現在田產都充了公,村里斷無吐出來之理!”
“那你便把他收在家里?”婦人聽了,幾乎要嚷鬧起來:“這么大的小子,吃起來不知道多厲害!”
“誰說我會把他收在家里?”細瘦漢子呵呵笑道:“當年的事情,他們也吃得勾了,這次他侄兒來到我家,少不得給我這數我才打發他走,若不肯,我便到縣里告去,說他們三年前……”
“說他們三年前咋地?”華林笑嘻嘻地拍了拍掌,背后女仙官粉面含霜:“本縣正官在此,你趕緊一五一十地說來,也省得你去縣里再告了。”
細瘦漢子還未反應過來,他的婆娘先叫嚷起來:“強……”后面一個字還未出口,肖如韻將手一指,撲地一聲倒了,她手又是一揚,就見那個倒地女人化為老大一灘紅白膿水,旁邊漢子看了,哪敢繼續作對,連忙顫聲道:“仙仙仙官……小人,小人實未參與三年前之事……”
肖如韻厲聲道:“說!”
接下來的敘述顛三倒四,肖如韻也費了一刻才理得清楚明白:三年前,于四出外耕田,一去不返,眾人推斷他可能“跌落山澗”,接下來的事情就跟雞鳴村眾人預備對付王家的一般,只是這于四比王家富裕得多,除了妻兒浮財之外,還有三畝田產,于是田產被村人“沒收入官”,說是入官充公,其實是入了祠堂,縣里是一絲一毫也不知道。碰到縣里來查糧查差,村里都拿了好處,一起稱“于四搬走”,田產也假說是賣給祠堂的,上頭只要有人交糧,哪個真查,況且又沒人證,又不通消息,就此胡亂結案了。
“那么,王可望也是出去耕田,一去不回來嗎?”
細瘦漢子的頭發都被冷汗浸透,濕漉漉地貼在了頭皮上,方知今次不能善了:“不是哎呀,是,他也是……他也是出去耕田就沒回來。”
“丁白毛呢?他也耕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