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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RZ小說>歷史>瀕危修仙門派考察報告 > 第八章 交換
    任何一個土生土長的青州城人此時若還有一口氣,怕是都絕不會認為這個除了白茫茫一片冰雪外一無所有的荒涼世界會是他們喜愛的繁華城市,他們熟悉的大街小巷在哪里?那些豪門大戶建造的高屋廣廈在哪里?這個連一只飛鳥、一只螞蟻都看不到的了無生機的地方,真的是那個在其他國家都被稱贊為盛景的水城嗎?誠然,有些裝飾在最高的寶塔尖端的鈴鐺還露在雪地之外,在風中悲鳴著,可那是很容易被誤認為風聲,或者被更暴烈的風聲所掩蓋的當青州城還是原來的那個青州城時,像這樣強勁的、帶有毀滅性的風是從未在居民們的記憶中存在過的,他們熟悉的是沿著八水送來的清涼的替他們解暑的微風,青州城居民們熱愛在黃昏時坐在沿河的柳樹下享受本州甚至其他州豐富的物產,因為青州城的富裕,甚至普通居民也能偶爾享受到云州的火腿和橫州的甜瓜,而今這一切都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這可怕的寒風!

    年幼的夷人女祭司在寒風中吐出了一團白氣或什么也沒吐出,暴烈的風帶走了她身邊的一切,唯獨不能吹動她分毫,就像她的身體沒有為風所動一樣,她的意志也沒有被這青州城的突變所蒙蔽,她能透過數丈的冰雪感受到下面潛伏的死人大軍(他們在那一天還沒來得及出動就被凍住直到今日)也能透過依然還在運作卻沒有起到其主人期望作用的防護壁感受到常家的尸橫遍地,她甚至能感受到常家的眾人在臨死那一刻的恐懼、憤怒、悔恨和茫然,他們的情緒被封凍得非常好,連她都對一旦解凍以后會有什么變化而感到好奇了起來。

    不過最大的存在依然是奇云峰,現在它的外形也是與過去完全不同了,被風送來的冰雪將它的下半部分都淹沒了,如今它看起來就像一座普普通通、平平無奇的雪丘,除了規模夠大以外,和其他地方的雪丘看起來儼然毫無分別。

    夷人女祭司踏著依然在不停飄落的雪,一步步地向它走近。

    當她走到足夠近的時候,她就對她所追蹤的那個人離開這里感到理所當然了,她已經能夠辨識出被雪掩蓋的這座巨型建筑里究竟封凍了一些什么,那些被凍住的拜死教僧侶相比之下甚至不是最恐怖的東西。

    不,她知道,那些僧侶并沒有死,如同他們并沒有活,他們的意志依然在這里,在那些被他們附身的腐尸身上,他們在潛入青州前都在他們的神面前發了誓,不滅亡青州,不為他們的神取得他們想要的東西,他們就不會離開這里。這是非常厲害的誓言,不信奉拜死教的人很難理解這誓言的嚴苛程度,即使是夷人女祭司,也只能大概地明白,在起了這誓之后,這些僧侶在完成他們的戰爭誓言之前,不管他們附身的東西怎么毀滅,不管他們本人愿意不愿意繼續,他們都只會一次次地重新“轉生”到青州城的任意一具尸體上是的,任意一具。也就是說,他們會不會兩眼一黑之后附體到一只死老鼠身上,或者更糟糕,附體到一段朽木上,那大概只有他們的神本人在大發慈悲的情況下,才能略微干涉了。

    可以想見的是,每一個拜死教僧侶在這種無盡的折磨下都會瘋狂地設法完成他們主人的意志,在需要的時候,老鼠會自動跳進油鍋,朽木會自己倒下來堵塞道路,只要能夠為他們的神服務,他們沒有什么是不敢干的,沒有什么是干不出來的,他們不怕死,因為相比起違背誓言帶來的恐怖而言,永恒的死亡是多么溫馨啊!

    在這種情況下,守護青州城的仙家根本不可能是他們的對手,他們可以殺死這些僧侶一千次,一萬次,但是他們有他們的神支援,永遠能一萬零一次重生在青州城中,青州城的仙家卻承擔不起這樣的損耗。誠然,青州城內有好幾位長生的真仙,然而,他們既不團結,還有人暗中和拜死教勾結,庸俗得與凡人一樣!在這種情況下,如今的結局竟然已經是最優解!

    所有的拜死教僧侶既然是被封凍在此的,處在一種不死不活的狀態中,他們的戰爭誓言便不能加護他們逃脫這場災難。他們的誓言是那樣地強力,真仙即使將他們燒化成灰,他們也會立即轉生到附近的任何一具尸體上真仙們就算能把青州城里的每一個死人每一個死老鼠都火化掉,還能把地底下的每一只死螞蟻都尋出來燒掉嗎?可現在他們附體的腐尸并沒有遭遇到任何損傷,只是被凍住不能行動罷了,就算他們的神批準他們轉生,整個青州也處于每一只地下的死螞蟻都凍得和磚頭一樣硬的程度了。

    若是他們及時地放出消息,從其他地方找來幫手,短時間內也救不了他們,因為貿然升上溫度的結果會觸發奇云峰下鎮壓的東西,那一直被全青州的仙家之力鎮壓的東西一旦被胡亂觸動,戰爭誓言也救不了他們了。狡猾的肖千秋留給了他們一個希望,什么也不做的話,只要過一百年對于拜死教僧侶而言是個非常短暫的時間積累的寒氣就會自然散盡,他們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輕松完成他們的誓言,取得他們想要的東西只要一百年,只要……他們在這段時間,這段肖如詩最脆弱的時間里沒有那個能力去追殺他。

    換句話說,肖千秋犧牲在死人大軍下幸存的少數青州居民和幾乎全部肖家人的代價就是換取了肖如詩的存活機會,至于他負責鎮守的東西會不會落到拜死教手里他將此交給天知道存在不存在的其他人負責了。

    年幼的夷人女祭司對此既沒有同情也沒有譴責,她的頭腦快速地運轉著,從小到大的各種記憶,夾雜著許多她早已忘卻的噩夢在她腦海中不斷地閃現,她能感覺到,其中一些記憶并不是她的,而是……她看到她第一次參加祭司們的聚會,向八只手的古魯大神獻上祭品,轉眼,又是她在進攻山外人的時候,與大祭司一起向古魯大神,不,那不是古魯大神,她正要呼出這句,那八只手就拖著她,一直拖到綠色的深淵里,她感到有鋒利的尖刺插入她的后頸……

    她發出了一個字的無聲尖叫,忽然發現古魯大神和綠色深淵都消失了,她身處在從未見過的冰天雪地之中,冰涼的雪花不停地飄到她赤露的手和腿上。

    隨即,她的驚駭被一個堅強的意志壓制了,那個意志對她說:“離開這里,快。”

    她轉了個身,朝城外走去。

    在她身后,奇云峰上,響起了一陣不祥的悉悉索索聲,但是沒過多久,這微弱的聲音就再次被狂暴的寒風的風聲所掩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