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云重疊,雨水瀌瀌。
唐頌來到六閑馬場時,秦衍正在修馬蹄,釘馬掌。熱鐵燙燒馬蹄滋滋作響,她下馬蹲下身,幫他扶穩了馬蹄。
秦衍抬起一手撥開濃煙繚繞,下視她的明眸,“當心別燙到。”
唐頌拿了蹄釘遞給他,兩人指尖糾纏過后,秦衍彎腰,往馬蹄鐵里釘著蹄釘,一陣金屬清脆的撞擊聲持續響著,不多會兒,秦衍松開了兩腿之間的馬蹄。
兩人的席帷相觸,邊沿的雨水融在了一起。他要起身,她說:“繼續吧,我陪你。”她今日是來同他道別的。秦衍昨日面見恭王過后,就要正式接手八牧田了。
大秦在長安附近的歧州、邠州、涇州、寧州置八牧營田,為京師南衙、北衙的馬提供在外的牧養之地。八牧田的規模要遠遠超過專供皇廷用馬的六閑廄。
“下次回長安,可能要等到年底了?!鼻匮芟髦R蹄說。關炎培在一旁打鐵,唐頌用火鉗把燒紅的馬蹄鐵從烈火中取出遞給他,只嗯了聲沒說話。
唐頌和秦衍是提刀駕馬之人,不是只談風月之人。所以唐頌沒有把這次分別當回事,秦衍見她反應平淡,心里莫名火氣亂竄,悶聲釘好了其余三只馬掌,把錘子、銼刀隨手一撩,起身走了。
唐頌被他袍尾冷冷扇了一巴掌,茫然與關炎培面面相覷。關炎培從小跟著秦衍長大,哪能不了解他的脾性,支吾著提醒說:“司、司佐,殿下這是生氣了……”
唐頌迷惑的起身,跟上前去?!暗钕?,”她追到他的身側問:“怎么了?”
秦衍臉臭著沒應,唐頌見狀慢了步子,“那我不打擾殿下了,你先忙吧?!?br/>
她轉過身走了沒幾步,秦衍跨步追上前拽住了她的手腕拉她回身,“剛來就走?我馬場里沒這樣的規矩。”
唐頌未能抗衡過他的力道,側身一個踉蹌栽進他的臂彎里,秦衍撈起她的腰,扶她站穩。唐頌抬起席帷,仰面質問:“殿下馬場里什么規矩?隨便給人擺臉子的規矩?”
席帷的格紋映在她的眸中,陰影把她眼底的他分割成碎屑。秦衍捧住她的臉,把她從地面上拎起來問,“唐頌,你會想我么?”
他席帷邊緣的雨水飽滿到了極點,不得不墜落,落在她的鼻尖上。唐頌被涼意刺的一驚,眨了下眼說,“我不知道?!?br/>
秦衍下頜緊繃,斷眉挑得幾乎要脫離他的輪廓,命道:“說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