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雨上了樓,她們合租的房子在三樓,打開門,走進去,兩個室友都沒有回來,她倆一個是搞凈水器銷售的,每天晚上都會帶上一批客人,總是要把嘴皮子講破,就是希望客人可以買下一件價值六七千元的凈水器。一個是歌廳里的小姐,每晚為訂包廂搞得焦頭爛額,還經常把不三不四的男人帶回宿舍。當時合租的時候,不知道她們的背景,現在她總是想著什么時候換個地方。
望著空蕩蕩的又什么凌亂的客廳,一種孤獨感不由得襲來。紫雨嘆了口氣,推開自己房間的門,房間很小,一張床占去了大半個空間,再加上一張書桌,連轉個身似乎都有點困難。
陸飛也有一個多月沒回來了,他總是那么忙,他的導師在讓他做一個項目,所以他沒日沒夜地在干著活,現在的研究生很多都淪為導師的打工仔,導師不叫導師了,叫老板,老板分配任務,你不得不干,還拿不到什么工資,多數的時候都是白干,理工類的研究生常常會更累。
她同情陸飛,可一點辦法也沒有,不管怎么樣,等他畢業就好了。還有一年他就要畢業了,那時候她也許就不用住這么狹小的房間了。陸飛說過,畢業前就和她訂婚,雙方父母也基本同意了。
和陸飛結婚,生子,然后相夫教子,平安度過這一生,這似乎是生活給她劃定好的一個軌跡,她也正沿著這個軌跡向前奔走著,但奇怪的是,自從遇到了幽谷,她內心的一些東西似乎蘇醒了,正生長著一種可怕的力量,要摧毀這既定的一切。
和幽谷的幾次深談,仿佛引爆了她體內原先就集聚著的一種奇異的能量,她看到了另一個自己,一個從前隱約能感覺到但從沒有正視過的自己,這個自己被壓抑很久了,現在開始像一個埋在地下的種子,經雨水一泡,要發芽了,要破土而出了。
紫雨坐在床邊發了一回呆,然后抓起桌上的一本書,是黑塞的《荒原狼》,這幾天她一有空就看,這本書是幽谷推薦的,她看了幾頁就被吸引住了。她曾經問過幽谷,為什么作者選擇“荒原狼”作為書的名字,荒原和狼結合,是一種怎樣的荒涼和孤獨?幽谷說,荒原狼是一個真正的孤獨者、矛盾者和自殺者,他無法與市民社會溝通,也無法理解那些所謂的藝術,甚至發現自己與自己竟然毫無關系,世界的種種罪惡和自己身上難以救贖的原罪都令他絕望,最后他只有“自暴自棄,隨波逐流,熄滅生命的火花,回歸本原?!边@本書寫的是一個中年藝術家的精神危機,好好讀一遍,以后他們倆可能會更好溝通。
好神奇的幽谷啊,他怎么知道她會喜歡這類書,而且一讀就入迷了。在幽谷指引的路上,她要走到什么地方去呢?
看著紫雨的身影消失在小區的門里,幽谷調轉車頭準備回家。
想到他那個家,幽谷感覺挺沒勁的。老婆何媛跟他雖然住在一個屋子里,但兩人其實分居很長時間了。他一直睡書房的小床,而何媛則睡臥室的大床,正常都把臥室的門關得緊緊的,像防賊一樣的防著他。
何媛一直聲稱,兒子大學一畢業,他們就離婚。
事情的起因是三個月前盧曉發來的一個曖昧的微信,在他洗澡的時候被何媛看見了。這下子可捅了馬蜂窩,何媛當場要他交代這個昵稱叫曉曉的女人是誰。面對咆哮起來的何媛,他的第一個反應竟然是刪除了那條微信,冷戰就此開始,但他沒想到這冷戰一持續就是幾個月。
盧曉是誰呢?是他在一次飯局上認識的,南城大學環境設計專業畢業,現在南城一家房地產公司里上班。盧曉長得細皮白肉的,身材火辣性感,說話聲音嗲嗲的,的確有許多讓他迷戀的地方,但她太愛錢,骨子里有一股擺脫不了的俗氣,這是讓他很討厭的地方,所以在對待盧曉的態度上,他一直是猶豫不決的。
為了這樣一個女孩子,把家庭鬧得雞犬不寧,他感到有點不值。但他和老婆的關系一直不冷不熱的,有人曾說過,夫妻間有七年之癢,一項科學考證證實,上帝讓男女結為夫妻,生完孩子幾年之后,彼此就開始厭倦,要各自去尋找新的性伴侶,這就是古往今來男女都要出軌的根本原因。可上帝管不了這么多了,他關心的只是種族延續,這個任務完成,就是天塌下來他老人家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
上帝是個老滑頭啊。幽谷想到這里會心一笑,瞧現在這個社會亂的,就找不出一個不想出軌的人,有的雖然沒有出軌,只是出軌的條件還不成熟,這就應了那句話,不是我不背叛,而是背叛的籌碼還不夠重。
他和盧曉算是出軌了,雖然他有些被動,但畢竟發生了肉體關系,這是事實,怎么辯解都沒用。